第 5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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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9 章
明天才開始法定節假日, 諸洋站好最後一班崗。
但接到安排去楊梅胡同的保鏢來電後，猶豫再三，還是告訴了晏峋。
諸洋來說楊梅胡同那兒有了新消息, 晏峋神色一凜, 卻聽見他說：“晏總, 太太拿了個行李箱出門……”
晏峋一滯，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，想到即將到來的春節, 其實多半也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。
呼吸都在這一刻有些冷，卻還是自虐般地說：“有話就說。”
“估計……是去旅游了。”諸洋咽了口，“可能……是和宋醫生一起去。”
即便已有預料，晏峋依舊心口狠狠一窒。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擠進不想面對的事實與畫面。
頓了很久。
“知道了。”晏峋擡起手腕，看了眼時間, 對諸洋說，“早點回去, 陪家人吧。”
明明話音平和，倉皇的神色裏卻好像帶了幾分絕望。
諸洋實在有些不忍，嘗試著問：“好的晏總。要不您, 也早點回去休息？”
晏峋看了他一眼，笑了笑：“好。”
鏡片上反射的光線劃過, 諸洋驀地看見他脹紅的眼眶。
都說有些人要好久不見, 才會發現胖瘦變化, 可諸洋卻以為這段時間以來，明明每天都會見到晏峋, 還是覺得他清瘦了許多。臉色蒼白, 眸帶血絲。即便脊背挺立如松，衣衫一絲不茍, 卻還是一看，就是許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。
連那副金絲邊眼鏡，都似乎成了必備的裝飾。
動了動嘴唇，諸洋還是沒再說什麽，和他說了“新年快樂”，退了出去。
辦公室裏，堂皇明亮。晏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諸洋。
他叫自己早點回去休息。其實他也很想好好睡一覺。
可夜裏失眠的狀態，好像和他面上越發平和的狀態相悖。
宋朝歡曾經說過，他需要心理醫生。他去了，也叫醫生給他開了安眠藥。
一開始，的確是有用的。
可夢也多，長久的噩夢。似乎總重覆著，他隨意揮霍試探宋朝歡對他的感情，叫她極度失望離開的片段。
越到後來，他就越開始不敢睡。吃了藥也效果寥寥。
因為從這樣的夢裏醒來，他總能想起宋朝歡溫暖安靜，又嬌小柔軟地躺在床側的感覺。
想起她從試衣間裏出來，小心翼翼地問他這件旗袍好不好看。等他隨意地輕點下頜，她便高興地彎起唇角的樣子。
看見梳妝臺鏡子裏，她挽發時落到鬢邊的細碎青絲；每回洗完澡，浴巾裹著長發，混著身後濕漉漉的水汽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……
那樣的夜晚，整座院子，就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窯。
他被封在裏面，反覆地不停地灼燒。痛苦而絕望。
他甚至有些不知道，能不能等到開窯的那天。
可這份感情，終究也不該再攪擾她。他合該要靠自己，撐下去。
-
宋朝歡和宋昭簡單在公寓附近吃了點兒東西，直接買了最近時間去G省L市的機票。
匆匆住了一夜，第二天便坐了大巴，去了老太太一家待的小鎮。
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不管是鎮上的醫院裏，還是老太太的鄰居和鎮上的一些鄉鄰，對他們的到來都好像早有防備。
不僅沒有透露任何信息，還對他們很有敵意。
已經是大年夜，鎮上很熱鬧，但他們兩個，卻好像又成了小時候的模樣——成了大家都不歡迎的人。
有幾位老人，還直言不諱地，說他們晦氣。
老太太老家的地址，也沒有任何親戚在。
本以為的突破口，似乎又成了死局。
走了一整天，一無所獲，倆人回鎮上的車站，買了最後一班回L市的班車。
這個點，很少還會有人去L市。一趟車，只有他們兩個乘客。
車子啟動進冬日傍晚的夜色裏。
“沒關系的宋昭哥，”宋朝歡溫聲道，“我們回了北城，我們兩個一道，再去找找老太太，我們和她好好說，問問她有什麽訴求，總會有解決辦法的。”
宋昭偏頭看她，彎了彎唇：“好。”
可倆人都知道，連老家的醫院和鄉鄰都像是早有安排，老太太帶著孫女，大抵也早就離開了原先的落腳點，不會想讓他們找到的。
“大不了，”宋朝歡眨了下眼，一本正經道，“我養你嘛。”
宋昭一頓，故意問她：“你這話和幾個人說過了？”
宋朝歡笑：“也就外婆和孟沅。”
“行，要以後實在沒事兒幹了，就讓你養我。”宋昭一副做好了吃軟飯準備的懶散語氣，往椅背裏深深一靠。
“那你要睡會兒嗎？”他們早上起來在大廳會和，宋朝歡看他臉色，就知道沒有睡好。
“行。我睡會兒，是有些困了。”宋昭低聲說完，作勢側過頭。
宋朝歡趕緊坐得更直了些，提高肩線。
宋昭無聲彎了彎唇，將頭靠上去。卻沒有闔上眼。
昏暗的大巴車廂裏，連上司機在內，只有他們三人。
胎噪隔著玻璃，沈悶又重覆。
腥淡的汽油與皮革的味道，並不好聞。只有靠近她時，那點溫暖的清甜香氣，才叫人莫名安心。
可聞著這樣的味道，看著窗外掠過的陌生而蕭索的街景，宋昭又突然覺得有些茫然。
也有些挫敗。極度地挫敗。
如果……不能再做醫生，他以後，又該做什麽呢。
如果不能再做醫生，他以後在小姑娘眼裏，還會是，教堂裏的聖父像嗎。
-
大年初一一早，晏峋就收到了諸洋的拜年消息。
附帶兩則微博熱搜。並解釋：【晏總，太太不是和宋醫生去旅游的！您快看！】
#醫療事故還是醫鬧#
#附院最年輕副主任#
【老太太一家真可憐，唯一有勞動能力的女兒被醫療事故治死了。一老一小以後怎麽生活啊？能不鬧嗎。】
【先別定性，你這句醫療事故，直接斷送人家醫生職業前途。】
【哇你不會是醫院的托吧？你說不是就不是啦？誰不知道現在庸醫一把啊？】
【……那您生病了千萬別去醫院。】
【宋主任絕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，我爸就是在他那兒做的手術，我們一家人對宋主任的人品和醫術都絕對信任】
【是啊，沒看醫院說心臟手術很成功，是術後顱內出血才導致的死亡嗎？大家能不能別著急，等等官方通告？】
【29歲的副主任醫師，呵呵，真的沒有貓膩嗎？】
【所以是因為你給這位宋主任送了紅包，而老太太沒錢給他送，才被區別對待了嗎？】
【？？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說送紅包了？？】
…………
相關的話題下面，還有許多這位老太太披頭散發坐在醫院大廳哭嚎的視頻。
實時欄下不停跳出新的動態，事件快速地發酵著。
晏峋關了頁面，摁滅手機。
他突然有些混亂。極度地混亂。
身體裏仿佛有兩個聲音化作實質，不停地撕扯、往相反的方向狠命拖拽著他。
理智將他牢牢攥緊，告訴他不能前功盡棄。卻攥得他骨骼都痛地輕顫起來。
他要想幫宋昭，太簡單不過了。
畢竟那些人，連哪個單身人設明星六歲的孩子都能挖到，還能找不到一對祖孫嗎？況且，這對祖孫如今最需要的是什麽，他再清楚不過。
私欲卻告訴他，不用管。
甚至，還可以推波助瀾。
畢竟宋昭和他，說到底，都是一類人。
他再明白不過，脫去了那一身白，宋昭自己，都會覺得不配站在宋朝歡身邊……
可他最終還是撥通了諸洋的電話，語氣涼硬到像是毫無感情，問他：“賺加班費嗎？”
諸洋：“…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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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才開始法定節假日, 諸洋站好最後一班崗。
但接到安排去楊梅胡同的保鏢來電後，猶豫再三，還是告訴了晏峋。
諸洋來說楊梅胡同那兒有了新消息, 晏峋神色一凜, 卻聽見他說：“晏總, 太太拿了個行李箱出門……”
晏峋一滯，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，想到即將到來的春節, 其實多半也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。
呼吸都在這一刻有些冷，卻還是自虐般地說：“有話就說。”
“估計……是去旅游了。”諸洋咽了口，“可能……是和宋醫生一起去。”
即便已有預料，晏峋依舊心口狠狠一窒。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擠進不想面對的事實與畫面。
頓了很久。
“知道了。”晏峋擡起手腕，看了眼時間, 對諸洋說，“早點回去, 陪家人吧。”
明明話音平和，倉皇的神色裏卻好像帶了幾分絕望。
諸洋實在有些不忍，嘗試著問：“好的晏總。要不您, 也早點回去休息？”
晏峋看了他一眼，笑了笑：“好。”
鏡片上反射的光線劃過, 諸洋驀地看見他脹紅的眼眶。
都說有些人要好久不見, 才會發現胖瘦變化, 可諸洋卻以為這段時間以來，明明每天都會見到晏峋, 還是覺得他清瘦了許多。臉色蒼白, 眸帶血絲。即便脊背挺立如松，衣衫一絲不茍, 卻還是一看，就是許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。
連那副金絲邊眼鏡，都似乎成了必備的裝飾。
動了動嘴唇，諸洋還是沒再說什麽，和他說了“新年快樂”，退了出去。
辦公室裏，堂皇明亮。晏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諸洋。
他叫自己早點回去休息。其實他也很想好好睡一覺。
可夜裏失眠的狀態，好像和他面上越發平和的狀態相悖。
宋朝歡曾經說過，他需要心理醫生。他去了，也叫醫生給他開了安眠藥。
一開始，的確是有用的。
可夢也多，長久的噩夢。似乎總重覆著，他隨意揮霍試探宋朝歡對他的感情，叫她極度失望離開的片段。
越到後來，他就越開始不敢睡。吃了藥也效果寥寥。
因為從這樣的夢裏醒來，他總能想起宋朝歡溫暖安靜，又嬌小柔軟地躺在床側的感覺。
想起她從試衣間裏出來，小心翼翼地問他這件旗袍好不好看。等他隨意地輕點下頜，她便高興地彎起唇角的樣子。
看見梳妝臺鏡子裏，她挽發時落到鬢邊的細碎青絲；每回洗完澡，浴巾裹著長發，混著身後濕漉漉的水汽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……
那樣的夜晚，整座院子，就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窯。
他被封在裏面，反覆地不停地灼燒。痛苦而絕望。
他甚至有些不知道，能不能等到開窯的那天。
可這份感情，終究也不該再攪擾她。他合該要靠自己，撐下去。
-
宋朝歡和宋昭簡單在公寓附近吃了點兒東西，直接買了最近時間去G省L市的機票。
匆匆住了一夜，第二天便坐了大巴，去了老太太一家待的小鎮。
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不管是鎮上的醫院裏，還是老太太的鄰居和鎮上的一些鄉鄰，對他們的到來都好像早有防備。
不僅沒有透露任何信息，還對他們很有敵意。
已經是大年夜，鎮上很熱鬧，但他們兩個，卻好像又成了小時候的模樣——成了大家都不歡迎的人。
有幾位老人，還直言不諱地，說他們晦氣。
老太太老家的地址，也沒有任何親戚在。
本以為的突破口，似乎又成了死局。
走了一整天，一無所獲，倆人回鎮上的車站，買了最後一班回L市的班車。
這個點，很少還會有人去L市。一趟車，只有他們兩個乘客。
車子啟動進冬日傍晚的夜色裏。
“沒關系的宋昭哥，”宋朝歡溫聲道，“我們回了北城，我們兩個一道，再去找找老太太，我們和她好好說，問問她有什麽訴求，總會有解決辦法的。”
宋昭偏頭看她，彎了彎唇：“好。”
可倆人都知道，連老家的醫院和鄉鄰都像是早有安排，老太太帶著孫女，大抵也早就離開了原先的落腳點，不會想讓他們找到的。
“大不了，”宋朝歡眨了下眼，一本正經道，“我養你嘛。”
宋昭一頓，故意問她：“你這話和幾個人說過了？”
宋朝歡笑：“也就外婆和孟沅。”
“行，要以後實在沒事兒幹了，就讓你養我。”宋昭一副做好了吃軟飯準備的懶散語氣，往椅背裏深深一靠。
“那你要睡會兒嗎？”他們早上起來在大廳會和，宋朝歡看他臉色，就知道沒有睡好。
“行。我睡會兒，是有些困了。”宋昭低聲說完，作勢側過頭。
宋朝歡趕緊坐得更直了些，提高肩線。
宋昭無聲彎了彎唇，將頭靠上去。卻沒有闔上眼。
昏暗的大巴車廂裏，連上司機在內，只有他們三人。
胎噪隔著玻璃，沈悶又重覆。
腥淡的汽油與皮革的味道，並不好聞。只有靠近她時，那點溫暖的清甜香氣，才叫人莫名安心。
可聞著這樣的味道，看著窗外掠過的陌生而蕭索的街景，宋昭又突然覺得有些茫然。
也有些挫敗。極度地挫敗。
如果……不能再做醫生，他以後，又該做什麽呢。
如果不能再做醫生，他以後在小姑娘眼裏，還會是，教堂裏的聖父像嗎。
-
大年初一一早，晏峋就收到了諸洋的拜年消息。
附帶兩則微博熱搜。並解釋：【晏總，太太不是和宋醫生去旅游的！您快看！】
#醫療事故還是醫鬧#
#附院最年輕副主任#
【老太太一家真可憐，唯一有勞動能力的女兒被醫療事故治死了。一老一小以後怎麽生活啊？能不鬧嗎。】
【先別定性，你這句醫療事故，直接斷送人家醫生職業前途。】
【哇你不會是醫院的托吧？你說不是就不是啦？誰不知道現在庸醫一把啊？】
【……那您生病了千萬別去醫院。】
【宋主任絕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，我爸就是在他那兒做的手術，我們一家人對宋主任的人品和醫術都絕對信任】
【是啊，沒看醫院說心臟手術很成功，是術後顱內出血才導致的死亡嗎？大家能不能別著急，等等官方通告？】
【29歲的副主任醫師，呵呵，真的沒有貓膩嗎？】
【所以是因為你給這位宋主任送了紅包，而老太太沒錢給他送，才被區別對待了嗎？】
【？？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說送紅包了？？】
…………
相關的話題下面，還有許多這位老太太披頭散發坐在醫院大廳哭嚎的視頻。
實時欄下不停跳出新的動態，事件快速地發酵著。
晏峋關了頁面，摁滅手機。
他突然有些混亂。極度地混亂。
身體裏仿佛有兩個聲音化作實質，不停地撕扯、往相反的方向狠命拖拽著他。
理智將他牢牢攥緊，告訴他不能前功盡棄。卻攥得他骨骼都痛地輕顫起來。
他要想幫宋昭，太簡單不過了。
畢竟那些人，連哪個單身人設明星六歲的孩子都能挖到，還能找不到一對祖孫嗎？況且，這對祖孫如今最需要的是什麽，他再清楚不過。
私欲卻告訴他，不用管。
甚至，還可以推波助瀾。
畢竟宋昭和他，說到底，都是一類人。
他再明白不過，脫去了那一身白，宋昭自己，都會覺得不配站在宋朝歡身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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